有泽曰未名

在学习。

【琛羽】苟日新

点梗,赠南风 @江畔南风起_ 。
2018高考浙江卷语文作文。
《你永远不知道一样东西的真正用途》番外之陆琛篇。
全文戳tag,最长那个。
时间线2005-2007。
ooc致歉。

以上,叨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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浙江大学医学院,服从调剂。这是陆琛的第一志愿。

当初填的时候他真没想过现在的情况。

他现在正站在班主任办公室里,捧着一张录取通知书。光线不错,白纸黑字,一清二楚,每一个铅字都是熟面孔,规规矩矩排好了队,像等待将军审阅的士兵——可是陆将军居然不认识它们了。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真的能被浙大录取,更想象不到自己怎么能和医学联系起来。

班主任笑得挺慈爱,陆琛啊,好样的,好样的。今年浙大可就你一个啊。陆琛迎着光看过去,班主任桌上有盆吊兰,欣欣向荣却娇小玲珑。福尔马林对吊兰挺好的,应该让老师喷点。陆琛想。

忘了它吧陆琛。你的生物已经没可能了。他摇摇头,把随之而来的雪崩式知识点闪回甩出脑袋。随即他对班主任老师轻轻鞠了一躬。

八月底陆琛踏进了大学的校门。父母知道他还挂念着中科的生物工程,小心翼翼问他,还满意吧?他先给父母吃了定心丸。没事爸妈,我知道,学医挺好的。陆大夫叹口气,是,你可得吃苦。陆琛点头,爸,放心吧。能侥幸考浙大我已经很满足了。他领了砖摞子似的课本,辗转于纷繁复杂的专业课之间,用陌生且拗口的名词塞满自己的脑子,本本分分完成课业。他天资聪颖,成绩也浮于中上,父母每每问起,都是千遍万遍的好:食堂不错,宿舍也凉快,室友特别有意思,教授挺照顾我,每天挺充实的。是啊,社会活动经常参加,也在好好学习呢。我挺好的,是,每天都在进步,你们放心吧。陆琛知道父母的苦心,无非就业率走低之际,能够利用自己的人脉助他一臂之力罢了,只要他陆琛能扶得起来。教授说他是个好苗子,至于为什么在中上晃着,他清楚自己缺点热情。他旁听过五六节生物工程的课,高中时代的积累还没扔干净,居然听得有滋有味,后来学业太忙,慢慢有心无力了。医学院的陆琛是个乖学生,按部就班罢了,他不想登峰造极。

陆琛上铺是个学电子信息的小伙子,进了学生会,成天有用不完的精力。偶尔忙不过来了,就搬陆琛作救兵。学校大小活动他掺和得不少,也做过一两张海报。舍友打出来满脸兴奋爱不释手,陆琛陆琛,你入会吧,我们吸纳专业人才。陆琛苦笑,别啊,我这医学生,累趴下了。校朗诵会筹备的时候他颇有兴致协助宣传,奈何时间不太宽裕,索性在SAI上草草涂了个印象派。等到正式开赛前他得了空闲,联系了舍友到后台帮着收拾收拾,正调试话筒,舍友满头大汗从前台跑回来了。笔电瘫痪了。你过来帮我看一会儿,我去找人。

舍友回来的时候拽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,黑色双肩包,浅灰衬衣,黑色七分裤,脸红扑扑的,还抱了个文件夹,一看就是从图书馆一路小跑来的。彼时后续工作已近尾声,陆琛没了任务,就跟着舍友一块去看小伙子修电脑。那小伙子把书包一扔,在笔电前正襟危坐。舍友看看表,又看看空荡荡的礼堂,陆琛啊,真不好意思都这么晚了,你快吃饭去吧。敲着键盘的小伙子蓦地抬头看他一眼,清亮的眸子似曾相识。那你呢?陆琛问。舍友把他往出推,我是工作人员啊,问题还没排除我怎么能走。也怪我,怎么就没给别人发个备份呢。不管我了,你累了一天快吃点去。陆琛拗不过他,索性给他买了饭,犹豫了一下又替修电脑的小伙子带了一份。前前后后折腾了四十来分钟,回礼堂见小伙子还是正襟危坐的模样,额头上渗了细细的汗珠。他把饭盒塞到舍友手里,掏出随手记背了一阵单词。

“行了。”饭没吃完,小伙子站起来,笔电已然可以正常运转。舍友忙着调试去了,陆琛就把饭盒递给小伙子。小伙子懵了一下,然后大大方方笑出八颗整整齐齐的大白牙。

“谢谢你!”这是陆琛预料到了的一句话。

“我一直特别佩服你!”这是陆琛做梦也没预料到的一句话。

“我跟羽毛儿讲这几次的海报都是你做的,他觉得你是个艺术家。”舍友从电脑前边抬了一下头。小伙子又笑起来了。“是我,我叫庄羽。”


过了一周陆琛去旁听生物工程的课,下了课往外走突然有人拍他肩膀。他一回头,庄羽亮晶晶的眼睛和整齐洁白的牙齿猝不及防撞入眼帘。陆琛微笑一下,这么巧,也来听课啊?庄羽摇头,不是不是,我是本系的。是吗?我还以为你是计算机系的。陆琛有点不好意思。庄羽笑得更开心了,是啊,我挺喜欢计算机的,一直旁听来着。对了,上次那顿饭的钱我得还你,我支付宝转给你吧。陆琛摆摆手,不用不用。庄羽不依,举着手机硬是要存他的支付宝账号。陆琛推他不过,索性告诉他自己用不惯支付宝,还没有账号(1)。庄羽听他这么说,眨巴眨巴大眼睛,那你可以试一试呀,这个东西很方便的!那这样好了,我请你吃午饭!不由分说就拉着陆琛往食堂走了。

陆琛抬头看看杭州的蓝天,觉得庄羽一路的笑声实在是和阳光白云很相配。

“干啥呢?”晚上舍友从上铺探个头下来,看陆琛抱着个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。

“申请支付宝账号。听说挺方便的。”


庄羽第六次在专业课上碰见陆琛的时候,斗胆过去坐到他旁边,伸着脖子瞄了一眼笔记。陆琛顽皮心性上来,呼噜一把他脑袋,看啥呢?庄羽讪讪抬头,你写字真漂亮。陆琛自我审视一番,满脸怀疑。庄羽小声道,那个,那个,你不是医学生嘛。陆琛恍然大悟,瞥一眼台上的老教授暗暗笑起来。医学生怎么啦?医学生就得跟处方单那么写字啊?庄羽也笑,陆琛敲敲桌子,行了行了,好好听课。庄羽转过去记笔记了,陆琛听着老教授波澜不惊的语调,心里头想着医学院的考试和论文,越想越觉得力不从心,就东想西想些有的没的。

和庄羽怎么熟悉起来的他也说不太清楚,可能是对他的生活方式抱着点羡慕,就显得他这个人格外有意思了庄羽有次瞥见他身份证号,挠挠头问他,你二十一啦?陆琛说,是啊,晚上了一年嘛。庄羽就很认真地说,那我得管你叫哥啊,我早上了一年,你大我两岁啊。就这么成了他口中的琛哥,陆琛起先还有点不太适应。偶尔周末他俩搭伙吃个羊蝎子冒菜啥的,庄羽对着铜锅讲起自己高中时候被真菌勾了魂儿,跌到生物工程的坑里去了,现在过得还不如真菌,嘴上一口一个嫌弃,其实打心眼里喜欢着。他听着,涮菜调油碗,偶尔微笑点点头。庄羽是个不太典型的斜杠青年,性格挺开朗,爱好也广泛,业余自己研究计算机,关注一下电子信息前沿技术。陆琛有时候夸他,你挺有意思的,他就笑得很开心,眼睛越发亮了,陆琛后知后觉想起它们那么干净漂亮,看着很像鹿。

下课之后庄羽伸手在他眼前上下晃悠。琛哥琛哥,你今晚有空没?我最近专业上有个点子想跟你交流交流。陆琛失笑,你跟我这医学生聊生工啊?不够格啊我。庄羽盘了腿往草地上一坐,顺手把陆琛拉下来。琛哥,你不是医学生,是不是?是,不是医学生,是医学狗。陆琛有点心惊,打个哈哈想糊弄过去。庄羽更严肃了,柳眉绷成刀锋,琛哥,你可是浙大的学生,得天独厚(2)。陆琛急急起身,我今晚赶论文,就不陪你学习了,你找个本系的同学做成课题吧。庄羽盘着腿一时间没站起来,眼看着陆琛逃也似的去远了。


大三那年开春庄羽兴冲冲跑过来,琛哥琛哥,明年暑假去北京做志愿者吗?陆琛沉吟片刻,这个啊,我考虑考虑。他伸手指了指庄羽手上套着的橡胶圈,微笑圈啊?庄羽又笑出八颗大白牙,是啊是啊。陆琛伸手扯他嘴角,你这哪是微笑啊,牙龈都露出来了。庄羽冷不丁伸手挠他腰侧,陆琛一闪身,给他脑门上拍一巴掌,蹬鼻子上脸,庄羽笑着跑开,远远喊,决定好了联系我啊!报了名假期还培训呢!陆琛看他跑远,渐渐敛了笑容。父母早就给医院打好了招呼,就等他大三暑假回家实习了。由是他的黄金时代将彻底结束,萦绕着苯酚蒸汽的洁白走廊,这就是他最终的归宿。他安慰自己,至少还是白大褂,多好啊。至于为什么没有拒绝庄羽,他也不太清楚。好像留着一点念想,他就敢于像庄羽那样淋漓尽致地去生活。没人再提起先前的话题,庄羽说得隐晦,他听得明白。转系于他们是太简单的事情,生物工程于他其实只一步之遥。可是那么多期望和爱意在他身上背着,他迈不开腿。

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。一咬牙一狠心,没人逼他背负这些,生活还是他陆琛自己的生活。说起来也轻巧,薄薄一张纸,不过是他自己拿不起来。


放假当天陆琛给家里打了电话。陆大夫问他,假期回来吗?陆琛说,放心吧爸。都听你和妈的。陆大夫就说,那就安排实习?陆琛说,好,后天我就上火车。挂了电话庄羽的短信发过来,说馋烧烤自己吃又没劲。陆琛笑他,就你那点小心思。陪你去就是了。晚上陆琛到宿舍楼下,庄羽拎下来一袋子啤酒。陆琛皱眉头,你能喝?庄羽满不在乎去勾他肩膀,走吧走吧,吃烧烤不喝啤酒多没劲啊。陆琛呛他,到时候喝趴下了别让我背回去。

庄羽当时翻了个好大的白眼,我绝对没看错。

陆琛看着面前醉得神志不清的小孩儿,一遍一遍给自己心理暗示。他把袋子悄悄拉过来,哄着骗着把人没喝完的酒倒掉,然后好言好语劝着他别趴着回寝室睡。庄羽抬起头,眼睛湿漉漉的更像鹿了。陆琛叹口气,羽毛儿,走了。

为什么啊琛哥?

因为人家要下班了啊,走了走了。

琛哥。琛哥!你为什么啊!

什么?

你明明不喜欢医学,你为什么要学医?你拿过生竞的银牌,为什么要把一身好功夫扔掉?你想转系对不对?你早就想转系了对不对!琛哥你……

好了小羽。陆琛把茶杯塞到他手里。你喝多了。

可是我不傻啊!

庄羽的声音高了几个八度,陆琛头一痛。他看着庄羽抓起茶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,茶水从嘴角流到喉结,流进领子。他把杯子砸在桌面上,桃花眼柳叶眉的线条全都棱角分明得可怕。陆琛,你到底睁过眼睛没有?你看清楚没有?你走错的不是岔道,是起点!

深夜的小店没什么人,老板娘颇为担心给陆琛递了个眼色。陆琛蹙紧了眉头。

庄羽。

话未出口,他惊觉面前的少年眼中已然一汪晶莹。手忙脚乱去掏纸巾时,泪珠儿早就猝不及防从眼角溜下来。陆琛急得语无伦次,不管不顾竟伸手替他拭去。这是怎么了,你别哭啊。庄羽抿着唇不语。陆琛放柔了声音,好了好了,跟琛哥回学校,好不好?庄羽把他手拉下来,握住不放。

陆琛叹气。我会考虑,好吗?

庄羽认真地点点头。


陆琛把庄羽安顿好已近半夜,同寝室的人全收拾东西上了火车,陆琛实在放心不下,索性自己睡到庄羽上铺。庄羽早睡沉了,陆琛盯着天花板,一站一站回想怎么走到今天。回家实习吗?是。学业顺利吗?是。学校满意吗?是。专业确定吗?是。愿意学医吗?

愿意学医吗?

陆琛,愿意学医吗?

高考完的周末,露天的啤酒摊上,对着广场上一群歪七扭八滑旱冰的小朋友,陆大夫和张大夫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,语气是稀松平常的。一次普通的周末活动,一场轻松的家庭谈话,一个征询语气的问题,不是殷切的期许,没有预设的标准答案。

愿意。这是他陆琛亲口说的。甚至这三年来的每一个愿意,都是他自己把刀架在脖子上逼自己亲口说的。他走错的不是岔道,是起点。

陆琛这一瞬间心里满得发胀,他想拥抱庄羽。


陆大夫和张大夫给陆琛盛满尖尖一碗米饭,满桌子的菜全是陆琛看了流口水的。陆大夫说,干看着啊?吃啊。陆琛牙关一咬,爸,我想转系。陆大夫拣了块炸得金黄的豆腐,轻轻放在他碗里。爸,我准备转系了。陆琛壮着胆子又说一遍。陆大夫又往他碗里夹块排骨,摞在豆腐上头。陆琛不敢出声了,看着陆大夫在盘子里搜罗半天,夹了块软塌塌的土豆,又往他碗里送。我跟你妈说别压那么久,这都化了。陆大夫絮絮叨叨。陆琛不知道怎么接话,僵坐在椅子上心里打鼓。陆大夫抬头瞥他,还干看着?转系就不吃饭了?

张大夫在一边扑哧一声笑了。

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,一咬牙一狠心,即使背负着这些,他陆琛一样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。


从宾馆出来的时候东方未明。庄羽打了个哈欠,陆琛调笑他,拽着我看升旗的人自己先困了?庄羽用力挤两下眼睛,还别说,真有点。陆琛就逗他,那不成咱回去睡?庄羽头摇成拨浪鼓,不行不行,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三分之二。他俩在空荡荡的人行道上走,聊培训日程,不知不觉天色转亮,庄羽说,你说升旗前出太阳了咋办啊?陆琛认真思考须臾,回头一字一顿道,不对!快走!天要亮了!该升旗了!庄羽小跑着问,啥?陆琛叹气,困迷糊了?是我们赶升旗,不是旗子等我们啊!庄羽沉默一阵子,轻轻笑起来了。陆琛在前面听着了,嘴角也不知不觉往上偏了几度。

五星红旗和红日一同在天安门前升起的时候,庄羽和陆琛挤在人群之间默然无语地看。红旗在高空的晨风里把自己熨展,浸透了流霞的浓云托举着朝阳,如同前仆后继的海浪,自天边熙攘而来,纯金的光束刺破灰白的天幕,扑进庄羽的眼睛。陆琛大张着眼,看不够天安丽日,也看不够庄羽的眉目。

庄羽回头和他视线相触,金色的光束就反射到他眼里。他笑着伸开双臂,送给鹿眼睛的少年一个拥抱。他返回路的起点,面前的大道正要日出,熟识却崭新。

fin.

点梗走这

(1)时间线2005,支付宝首次脱离淘宝独立是2004,那个时候它还不是一个手机软件呢……

(2)浙大据说转系没有任何限制,学生大学期间有三次机会,由此浙大荣登“最容易转系的高校”榜首。

你永远不知道一样东西的真正用途。不才碔(wǔ)砆(fū),感谢阅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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